年画，中国人集体写了千年

源自：新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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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本写满人间愿望的日记
　　2023年新年伊始，“年画里的中国”大展，在广东省博物馆举行，来自全国十余家文博单位的年画精品汇聚一堂，从1月10日至3月29日，横亘整个春天，把千年前嚆矢的民间技艺、记忆和祝福，全部展现在人们面前。

▲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
　　01
　　全国代表性年画，一展尽览
　　年画，它不仅是过年时我们所见的门神、“福禄寿喜”和“金榜题名”，也是端午镇守人间的钟馗、中秋拜月的神仙和少女，从年头用到年尾；它是冬至开始计时的九九消寒图，也是应新春之景创作的岁朝清供图，既是阳春白雪也是下里巴人；它的主角，不仅有各路神仙和俗世百姓，还有飞禽走兽草木莳花；上至混沌时代、天工开物，下至世纪更演、朝代废兴，用冯骥才先生的话来说，“年画最缤纷地表达了那个漫长的历史时代社会生活的全相”，木版年画是我国灿如繁星的民间艺术中最夺目的一颗。
　　本次展览集结的300余件全国代表性年画精品，从主办和协办单位名单，可见范围覆盖之广：广东省博物馆、苏州市公共文化中心、佛山市博物馆、潍坊市博物馆、开封市博物馆、山东美术馆、天津博物馆、天津杨柳青画社、武强年画博物馆、绵竹年画博物馆、佛山木版年画百年老铺。这，几已覆盖中国木版年画的重要产区。
　　策展人刘纯、张荣芳向记者介绍，策展缘起，一是基于年画的重要性：年画是我国民间艺术最耀眼的奇葩。年画产地众多，参与者和受众庞大，多取材于人们的世俗社会生活，凝聚着百姓朴素的情感和积极的生活态度，传承着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是几千年绵延不绝的中华文脉的一部分；二是基于广东省博物馆对佛山木版年画这一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巡回展览展示。广东省流动博物馆于2007年推出《佛山木版年画展》，曾在珠海市博物馆、江门市博物馆等20余家博物馆展出，总参观人数高达57万人次。策划一个全国性的年画大展，将年画中蕴藏的风土人情、民俗文化呈现在观众面前，对年画艺术的保护传承具有重要意义。
　　随着策展研究的深入，视野的不断扩大，如何有效联系全国各地相关文博机构、如何构筑稳健叙事体系和独特切入视角，就成为挑战和担当。
　　最终，“神祇、人物、风物、故事”，成为“年画里的中国”大展的四大分类。“相对于常见以产地划分年画，我们觉得这四大分类更有意思，基本能囊括所有年画题材，且每个大类的年画使用方式都有不同；地域特色则穿插其中。”策展人介绍说。
　　02
　　从敬神到爱凡人，民俗文化在变化
　　“神祇”和“人物”是展品数量最多的两部分。从自然崇拜到神崇拜，再到人身崇拜，“能感觉到先人在时空的砥砺追索中，把生活、思想的‘进展’融入了艺术呈现，‘进展’的主线积极向上。从敬神畏神，到后来生产力的提升，人，更注重了人本身”，策展人刘纯、张荣芳说。
　　门神，是年画的头号主角。几千年来，从宫廷到民间，门神一直是华夏民族最喜爱的艺术形象、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年画最早起源于门神画。最早的门神是神荼、郁垒，出自神话传说汉代《河图括地象》，记载了桃都山“上有金鸡，下有二神”，因此，神荼郁垒、金鸡、老虎、桃木都成早期门神形象。其后，才发展到秦琼尉迟恭、天师钟馗、万古将军关云长，乃至“天官”“财神”“福神”“福禄寿三星”，林林总总。当时的人们，求神，求的是四海八荒儒释道百神。
　　“随着我国民俗文化的发展，传统节庆活动已不仅局限于祭祀，百姓慢慢地从对神的关注转向人，更注重自身的生活与发展。于是人物年画出现。其中，杨家埠年画充满醇厚的乡土气息，男人女人热情质朴；武强年画造型幽默生动，画中有戏，堪称民俗生活的大观园；杨柳青年画精细典雅，仕女娟秀、娃娃可爱；桃花坞年画里的江南温婉气质、佛山年画里的南粤欣欣然市井乡情、绵竹年画中的巴蜀活泼泼风情……都让以人物为题材的年画更加立体而丰饶，充满人间烟火气。”策展人介绍。
　　值得留意的是，“以女性为主角的年画，明清时期逐渐增多，占了很大比重。一个原因是年画一般张贴在家中，装饰之美，窈窕宜之。且通常画中会有很多吉祥元素。”策展人以清末民初杨柳青年画《福善吉庆》举例：
　　“此图绘绣户华堂，贵妇哄群儿游戏，图中物象，取谐音表吉祥，蝠同福、扇同善、戟同吉、磬同庆。一幅画里，蕴含了非常多的吉祥元素，可说是表达了整个民族的心灵诉求和精神坚守。”
　　03
　　年画记载古人的劳作和娱乐
　　从敬畏到喜爱，是从神到人信仰的变化，这在年画上有明显体现；而四时风物在年画上的表达，则蕴含了古人参悟自然、洞悉天地的智慧。
　　这里首先要说狭义和广义的年画。狭义的年画，通常指农历春节，人们除旧布新、讨吉利、求美观、布置家庭的木刻画，“它是随着宋代雕版印刷术的发展，从书籍插画里脱胎出来的一种民间工艺美术（阿英先生在《中国年画发展史略》中称，‘从明代起，随着木刻版画的发展，年画正式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而广义的年画，则涵盖了最早的神荼郁垒金鸡桃木乃至手绘年画，甚至岁朝清供图等‘高雅’品类，应岁时之景即可，而且，其外延还覆盖到一年四季，展现了我们的生活”，策展人说道。
　　年画，随着我国传统节日与节气习俗的演变而逐渐丰富，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在内容上都与中国传统佳节、二十四节气密不可分，并和农耕生活紧紧相连。小年请灶神；新春贴门神与窗花，供家堂与天地爷；立春“打春牛”并悬挂春牛图以祈丰年；元宵悬挂新糊了灯画的花灯；端午张贴钟馗与张天师；七夕看着《天河配》条屏听讲牛郎织女故事；中秋以月宫图祭祀，拜月、拜免爷；冬至又数着九九消寒图祈盼开春萌作……
　　在旧时，看戏是人们最重要的娱乐生活。“画中要有戏，百看才不腻”，本次年画展的最后一个部分“故事”，就有“戏出年画”。策展人介绍，“清代是戏曲文化的繁荣时期，年画中也出现大量以戏曲剧目为题材的作品。因为一个独立剧目名为‘出’，所以这类年画被称为戏出年画。寻常百姓既可以从戏出年画中品味戏曲的精妙，也可通过戏曲故事学习知识。”
　　04
　　有版就有样，有样就能印
　　年画是一种收藏不易的“收藏品”。
　　采访中，策展人透露，“我们平时看书画展，觉得清代很近，但对于年画来说，已经是很老的年代，因为年画具有很强功能性，久了撕下来换新，能够流传下来的弥足珍贵。”
　　展厅中所见的藏品，部分是“旧版新样”。而年画所用的“版”，其实是更需要被关注的一类文物。
　　“这是清代潍坊杨家埠年画的一套印版，现在作为文物，它也是不能再轻易去印制年画了。”策展人张荣芳指着一件展品对记者说：“我们要强调版的重要性，它是基础。刻版，对于年画艺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技能，印制年画，要先从刻版学起，还要刻出一套来，包括展示轮廓的线版，以及分步骤套色的色版。我觉得，这个过程最重要。这就是行内说的，‘有版就有样，有样就能印’。”
　　链接
　　佛山木版年画的工艺流程
　　1起稿：创作图案
　　2雕版：把图案反贴在处理好的木材上进行雕刻
　　3印墨线：把图案的整个轮廓印在纸上
　　4套印：把印好的墨线样，用色版，逐个套上主要的色彩，按红、绿、黄三主色先后套印
　　5开相：对人物的脸部等进行处理
　　6描金：手工用颜料（铜粉、真金粉和天拿水）描金
　　7填丹：在年画的四周填上丹色。佛山的填单工艺全国独有，其丹色又称“万年红”。
　　（本文图片由广东省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