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万种《杀人回忆》

匪夷所思的“电影故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如此多的“素材”有没有可能搬上银幕呢？事实是，作为一种影响力相当强的媒体，在特定时代的特定背景中，电影的宣传属性往往被视作大于娱乐属性。

⊙ 谷峪（编剧）

2007年，贵州六盘水猴儿关乡代氏五兄弟，在六弟被残忍劫杀且警方毫无头绪后，于全国各地展开民间“大搜捕”，历时一年多追踪上万公里，最终在广西柳州将杀弟凶手生擒。据此改编的电影《人山人海》日前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最佳导演奖，这既是对华语电影勇于开拓一面的肯定，也启发我们再次思考犯罪电影这一经久不衰电影类型在当今市场的可行性。

犯罪电影由来已久，追根溯源甚至要到最早奠定剪辑技巧的《火车大劫案》。只是近年来随着相当一批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新形态犯罪电影（往往和多种类型交叉）的走红，这一类型片才尤为引人注目。在现当代社会激烈变革，人类心理承受剧烈冲击的背景下，都市甚至乡村频发的“暴力奇观”都成为绝好的电影题材。这些事件的案情本身固然重要，但更令观众着迷的是犯罪者或破案者的精神世界。如美国的《黑色大丽花》《十二宫杀手》，韩国的《杀人回忆》《追击者》，甚至阿根廷的《谜一样的双眼》、巴西的《精锐部队》系列，无不基于真实案件但又超越了案件本身，劳伦斯布洛克那本著名小说的名字《八百万种死法》，完全可以换成《八百万种杀人回忆》──令人震撼的案件实在太多了。

五兄弟万里追凶的案件中，老三代成富被称为“神探”，他从电视上学过一些侦探技巧，骑摩托、坐汽车、坐火车，纵横四海寻找犯罪线索，终在柳州郊区砖厂发现杀手踪迹。最高潮的细节是他以找工作的名义进入砖厂，看到嫌疑人戴着一副墨镜，于是上前搭讪问打工多少钱一月，对方低低地说只有六七百，暴露了贵州口音。

比这更匪夷所思的“电影故事”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去年查清的吴大全冤案（他因抢劫罪、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死刑、二审判死缓，结果在监狱里遇到真凶），今年初泰安袭警案牵出的“雇凶杀夫案”，河北、山东两地连发的“男子捅伤多名红衣女”案，乃至前不久发生的杀人犯潜逃13年上相亲节目被抓……如此多的“素材”有没有可能搬上银幕呢？

事实是，作为一种影响力相当强的媒体，在特定时代的特定背景中，电影的宣传属性往往被视作大于娱乐属性。上世纪30年代德国著名导演弗里茨朗曾拍摄一部名为《马布斯博士的遗嘱》的电影，故事讲述一个在疯人院中草拟各种完美犯罪计划的催眠大师利用其心灵感应能力指挥全城小混混实施恐怖袭击，妄图建立一个颠覆一切秩序的犯罪王国。该片问世时正值希特勒纳粹政权上台，毫无余地地被禁映了，直到20年后才重见天日，可见犯罪电影的威力。但从长远来看，意识形态的担忧可能过虑了，因为好电影总是更具“娱乐性”──比如我们现在看《马布斯博士的遗嘱》，就会更津津乐道于片尾精神病院院长驾车逃亡时，明显置于前景的奔驰logo。